【关周】阿司匹林——番外 拜佛

*大关周

*时间点在正文结局之前,大少爷回北京





关宏峰回北京的那天,周巡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就等在火车站站台上了。

他当时已经提了师长,他的下属、下属的部队、警卫班警卫员跟了一溜儿,加起来三十多号的军人穿着整齐的站列队,给火车站站长都给惊动了,还以为又要打仗了。


解放战争末期,关宏峰是从河北又转移到了山西的一个小村落,条件艰苦,温饱都成问题,他那段时间里健康状态特别不好,瘦得驼背,全身上下只有那双眼睛还是以前那样凌厉。

从火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周巡看得难受,差点儿掉眼泪,余光看到身边的下属都正盯着自己,于是心里默念‘有点儿出息以后还要做人呢’,这才勉强憋住。


他迎着关宏峰向前走了几步,第一时间接过他手里的行李。


说是行李,那其实只是个包裹而已。想当年大少爷出门动辄就是两辆黄包车随行,随身的物件也叫下人整齐的归置在上好质地的皮箱里,哪像如今这般。

关宏峰这大半辈子生生死死,传奇人生,到现在荣归故里却仍是孑然一身,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少之又少。


周巡拿走包裹的时候悄悄用手指蹭了蹭关宏峰的手心,喊了一声“老关”,眼泪倒是没往外头流,却顺着嗓子把声音搞哑了,两个字让他喊得跟锯木头似的。


关宏峰心领神会的‘嗯’了一声,然后便专注的看起他来。周巡穿着笔挺的军装,肩膀上披着一件呢子大衣。关宏峰喜欢看,就看了他好一会儿都没动窝。


其实若要叫他自己说,关宏峰一定不觉得自己孤独。属于他的那些,现在都在眼前了。


他的眼神很平静,这叫周巡不知怎的心里更难受了。他将自己的大衣从肩上拿下来,套在关宏峰那一身单薄的单衣外面,双手抓着领子的两边,一个劲儿的往中间收紧,怎么都觉得没裹紧,怕他冷。就像小时候他给自己穿外套那样似的。

身后战士们看到周巡的这个动作后,立刻明白了关宏峰对于周巡的重要性,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他们个个站直挺胸,给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严肃的敬了一礼。

三十来个人,动作带动起的军装摩擦的声音,引来了周围人群的注目。关宏峰一直停留在周巡身上的视线也因此被吸引过去,他也站直了身子,对着这些军官和战士道了一声,‘谢谢’。


感谢你们的勇敢,让他能够平平安安的站在这里。




刚回来那段时间,关家东交民巷的老宅还在白景琦名下没要回来,于是周巡就带着关宏峰回了部队给他安排的住处。当晚,关宏宇带着老婆孩子也赶来团聚,带了不少好酒,一家五口人这是头一次坐在了一起。


周巡和关宏宇多年军旅生涯,习惯早就坏了,两个人大口喝酒、大声聊天,吐沫星子到处飞。其实关宏峰没回来的时候两人也常常坐在一块吃饭,却怎么都没有今天这般有这么多可聊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晚餐竟是到了晚上10点多了还没散。

但关宏峰就不一样了。

他本就寡言少语,多年自己一人生活便是话更少了。他那晚就坐在桌上那个家长席的位置,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安安静静、慢条斯理的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稳坐如钟,甚至都不需要自己伸手,碗里头是周巡给夹的、关宏宇给夹的、关饕餮给夹的,几乎快堆成了小山。


喝到后来,周巡再碰酒杯关宏峰就不大乐意了,他便就只好改吃花生米。关宏峰从头到尾都只是小酌,四两拨千斤的每次都是用一口酒骗得关宏宇喝一大杯。于是那天到最后,喝到桌子底下去的就只有弟弟一个人。


周巡一边指着被高亚楠和关饕餮拖走的关宏宇大笑,一边晃晃悠悠的也差点栽到地上,被关宏峰一把扶住了腰,这才把重心找回来。

他是喝的多了些,但脑子还清醒着,立刻就意识到:不行,老关没劲儿,我不能压他身上。


酒精让人愚钝,可周巡却觉得自己的嗅觉却意外的敏锐起来,关宏峰一靠过来,他就闻到了那人身上的味道。


是他的味道。


是小时候和他并排坐在黄包车上,每每他靠过来的时都会偷偷沉溺的味道。


周巡头一低,整个脑袋陷进了关宏峰的颈窝里面。


“老关。”关宏宇已经被他媳妇儿子拖远了,客厅里面就剩下了他们两个,周巡低沉着嗓子喊他,夹带着一些哭腔,那是从今天白天就忍着,一直忍到现在了的哭腔。


“老关,老关...”


他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喊,双臂圈住关宏峰的腰,一下下的在他的肩膀和侧颈上蹭着,越抱越紧,越抱越觉得不够紧。


“嗯,嗯。”


关宏峰也不说别的,就一声声的答应着,顺带着胡撸周巡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大型动物。


他这么烂泥一样瘫在自己怀里,好像给人一种脆弱无助的错觉。


周巡从小就没在关宏峰面前表现过这一面,在别人面前便更不会,关宏峰一直都觉得这是关家男人应该有的品质,但今天却觉得,他若平日偶尔能像现在这样一下,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喝醉的人总是很沉,后来关宏峰实在有些站不住了,再加脖子上被周巡呼出的热气弄得痒得不行,他才有些不舍的推开了他,拉着回了屋。

 



周巡为了安顿好关宏峰,特意请了很长时间的假。


大小事,事事都不假他人之手。把那个跟了周巡好几年的小警卫员惊得合不拢嘴,说师长,没想到您干起活来这么麻利!

周巡听了还老大不乐意的,嚷嚷着说你姥姥,我是那么邋遢的人吗!把人家训了一顿。

那个小警卫员早就习惯自己领导这个狗脾气了,倒也没放在心上,扭过头去就跑到关宏峰身边告状,说首长,刚才师长又骂脏话了。

结果首长眼皮都没抬,师长就在认错了。


“下回不说了,不说了成吗!”


警卫员偷偷一乐,赶紧溜了,周巡正想脱了鞋扔他,却听关宏峰说:“周巡,收拾收拾,陪我出去一趟。”

“嗯?成啊。”周巡收势,说,“你要去哪儿?我叫那小兔崽子开车去。”

关宏峰摇头,“不用,走着去就行。你别穿军装了,换身别的衣服。”


已是年底了,天冷,周巡这几年除了军装以外还真是没什么别的衣服可穿,翻箱倒柜了老半天才找着一件以前童管家找人给他改的羊毛大衣。


这还是拿关宏峰以前的衣服改的,所以周巡一直都没舍得穿,就搁在北京家里,前两年刚回来的时候特意回了趟老宅子取的。

穿戴好了一抬头,便看见关宏峰从里屋走了出来,周巡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


关宏峰穿的也是他从前的一件旧衣服,周巡见过,这是一件黑色长衫,是当时老北平打着灯笼都不好找的好料子,袖口和衣摆是用极细的银丝做的封边,左侧锁骨的地方有一排斜扣,领口簇着一圈兔毛,又轻便又保暖。

关宏峰以前一到冬天就喜欢这么穿,十件能有八件是黑的,但每一件上的纹路又都不大一样,只有仔细看才看得出来。

周巡不知道自己是打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如数家珍的,他辨别出来,关宏峰今天这件应该是比较贵的一件了。


衣服好看,衬得人的精神就好了些似的。关宏峰现在瘦,这一身穿得是道骨仙风,再加上两鬓的花白和不怒自威的神情,那个关家老爷像是又回来了。


可能是眼神太炙热,关宏峰在周巡的注视下疑惑的往自己身上看了看。


周巡‘噗嗤’笑出声,走上去拉了拉他,在他耳边小声说,“没事儿没事儿,就是你太好看了。”

关宏峰应对这种调侃通常都会皱眉,但今天却是又一次看了看自己,然后确认似的问道,“是么?”

 

“那当然!”

周巡提了嗓门答,狗腿的拍了拍关宏峰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说,“走吧爷?”


“嗯。”


关宏峰稍稍拎起衣摆,迈步出门。



他带着周巡去了趟雍和宫。


当年的老住持已经圆寂,接他们进来的是那老和尚的徒儿,也是关宏峰这般的岁数了。关家老一辈在这儿请了不少的香火,以至于到现在关宏峰一来,寺里的大小和尚还都会迎出来寒暄。


他们俩都不信佛,关宏峰或许小时候还受了母亲的影响知道个些许,但周巡好像是打娘胎里出生之后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住持与他合十行礼的时候,他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才好,情急之下,给人家鞠了一躬。


不信佛,却来拜佛,关宏峰其实也不知自己此举是否妥当,他只是记得母亲和他说过,有讲究,许过的愿、求过的事,成了,是要来还的。


见到佛像的第一眼,周巡便就想起自己那块玉坠来了。


三十多年前,自己在关家的第一年,关宏峰给自己求来的那一块,他母亲留下的观音坠。

那次周巡没跟着一块进来,他不知道关宏峰具体是求了什么,不过今天看来,他许的愿应是成了。


关宏峰跪了下来。


周巡深吸一口气。那块玉跟了自己很多年,他第一次离开北平,第一次上战场,那块玉一直都陪着自己。后来在行军路上,它被自己拿去换了粮食,救下了一整个团的战士,保护了不知道多少百姓。


于是周巡也跪了下来。


他们挨得很近,肩靠着肩,周巡悄悄的攥住了关宏峰垂在身侧的手,怕别人看见,于是就只抓住了指尖。

他们没有说话,很久之后关宏峰才站起身来,拉起了周巡。


“回家吧。”他温柔说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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