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铁】史塔克的枕头不堪重负（一发完）
*盾铁
*其实是《先生，您要去哪里？》的番外，但单独看也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就单拿出来了。时间点在复联四刚开头，托尼吵完架就晕菜了那里。
*10k的轻松唠嗑文，话多且密那种。
托尼·史塔克的人生中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每天早上都会与跟他抢枕头的那个人抗衡。
那是他当时的男朋友，当时的。他们通常一同睡在托尼那张两米见方的大床上，因为毕竟那是两个强壮的男人睡在一起，而托尼不得不承认，他的那个男朋友在各个层面上都比他大得多。
总而言之，男人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个人空间，这也是托尼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之后又换了一张更大的床的其中一个原因，——为了让自己和对方更舒适。然而令人无语的是，每天清晨醒来，托尼仍是会在自己的枕头上看见一颗除了他自己以外的、另一颗、金色泛亮的脑袋。
每一天。
顺滑、闪亮、执着。
好像在叫嚣着这里的主权方是他而不是自己。
那脑袋的主人下半身甚至还伸展在他应该在的那一边，还他妈的好好的盖着被子！身体在半张床上斜成一个对角，只有脑袋稳稳的落在自己的枕头上。
但这实际上已经是托尼与他谈过之后的成果了。
常年的恶劣作息再加上一些客观的身体原因，托尼的睡眠一直相当差。一直以来，当有重物压着他睡的话他有可能出现呼吸暂停，为此，他卧室的室温是常年高于任何一个房间的，就是为了能少盖些东西在胸口。
而他当时的那个男友超级壮，一条胳膊可以挡住一辆坦克的那种壮，一不注意就会被他压扁了的那种壮。
好在，他的心胸和他的胸，一般宽广。那是个很讲道理的绅士，听了托尼的解释后他虽然明显低落下去，但立刻便表示了理解和同意。
蓝眼睛黯淡下去，是自责和失落，却又立刻强撑起安抚的笑容，让某位花花公子突然产生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负罪感。
但毕竟这样可以遮掩他总是想要依靠那个人的小心思，所以他并不打算说实话。
——是的，什么呼吸暂停，都是借口，钢铁侠，在跟美国队长睡上一张床之后，就再没出现这些问题。
他只是不愿意让谁知道，他，托尼·史塔克，也会这么依赖一个人，好像这对他的风评很不好似的，毕竟这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事。
况且反正他有史蒂夫的头，这已经足够能让他睡好了。
哦这件事并不是这句话看上去这么像个恐怖故事，这是很浪漫的。
史蒂夫每天都早起去晨跑，托尼醒来的时候通常已经是他洗完澡又躺回床上小睡之后了。他用的洗发露有淡淡的薄荷味，干净清透、沁人心肺，阳光将那缕金色照得暖意洋洋，让他看上去温柔的过分。
后来，他们吵架、打架，当史蒂夫离开之后，睡眠问题再一次找上门来。托尼试过一些别的办法，包括放过一只金色的毛绒玩具在床头，但都没有解决什么实际问题，他甚至给那只熊穿了件白t恤，但事实证明那都是无用功。
最后他放弃了，或者说是换其道而行之，把自己扔进工作室，反正困到死机的时候，总可以睡着。
再之后，就是现在了。
这一次，没有那个薄荷味的金毛，连毛绒玩具都不在身边。他在浩瀚的宇宙中差一点长睡不醒。
托尼费力的睁开眼睛，好像先前被强力胶黏住那样，左侧强烈的光感刺痛了他的视觉神经，他只好向右撇过头，先把眼睛打开一条缝，适应环境。
白墙、吊瓶、心脏监控装置、血压监控装置。滴滴滴的声音。
哦，太棒了，他想起来了。他刚从太空回来，跟美国队长嚷嚷了两句，然后晕倒在了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
真棒。
对于那个大兵，他知道自己的盛怒来的并不奇怪，但他不得不承认来的有些突然。托尼觉得他还是小看了自己，他没想到自己这么记仇，两年了，他始终都没放下什么。什么爱啊恨啊，乱七八糟，仍然在他胸口的正中央堵着。那个人只要一出现，情绪就会像洪水猛兽一般袭来，把他自己，还有所有人都打个措手不及。
之前的记忆像镜头对焦般一点点变得清晰，托尼又想起来自己把反应堆扔给他了。
啧，他细微的发出一些不甘的声响。这一架吵的，依旧那么像一对儿余情未了的情侣，但凭什么那个人可以一板一眼的和自己说正事，而先一步情绪爆发却是自己？
这不是托尼·史塔克想要的效果。
把反应堆拆下来扔给他，是想让他尝尝自己的滋味，让他知道知道那时候他扔下盾牌时自己的感受。托尼很了解自己的前男友，很清楚哪句话、哪个单词会让那个大块头难受到缩成一团。所以他故意把话说的恨、故意往那人心口上戳。于是，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那双蓝眼睛里一瞬间就熄灭了所有的璀璨和光亮。
这难道不是他以为自己想要看到的吗？
可他的心却跟着一块儿沉了下去，沉进了北冰洋，被冻成了一坨冰疙瘩。他没能解脱、也没能释放，该堵住的东西依然堵着。
他不能否认，当眼看着周围一切消失的时候，恐惧爬上脊柱，全身都被细针刺痛一般，他坐立不安，担心在不知多远处的每一个人，担心他。
他不能否认，在最后的第二十一、还是第二十二天的时候，他有点遗憾自己没能在装甲里面存一个那个人的全息影像。
他不能否认，当自己枕在自己手臂上快要死过去的时候，他很想念那总会蹭过来的一头金发。
他不能否认，他是怀着一颗感谢上帝的心，抓住了这个可以冲他发火的机会。
但他也只能说到这儿了，因为史蒂夫不知所措的接过反应堆时，指肚蹭到了他的手心。以他们从暗恋对方太久，到好不容易挑明的经验来分析，托尼知道，这是史蒂夫又害怕、却又想接近自己的意思。
这让盛怒熄灭后的托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所以他觉得幸好他后来晕过去了。
算了，可能一场分手戏里面总要有丢人和失控的戏码，而托尼·史塔克没能避免的当了那个歇斯底里的角色，不过好在这下他算是走完流程了。
史蒂夫·罗杰斯 vs 托尼·史塔克，分手重逢比分，1：0。
他无声叹气，眼睛差不多适应了亮度，于是转回头来。
我操......
他只瞥了一眼，便瞬间绷紧着弦又转了回来。
那只一直都找不到替代品的毛绒玩具的原始版本，从刚才到现在竟然一直窝在床左侧的椅子里。
他睡着了。金色的脑袋耷拉在他自己的肩膀上，而不是托尼·史塔克的枕头上。
“嘿，你醒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以及说话声，托尼又被吓的一紧，然而这没有让史蒂夫醒来，托尼猛然警觉。
“他怎么回事儿？”他迅速的朝着来人声音的方向扭过头去，询问道。
“没有‘嘿你来了’，没有‘抱歉让你担心了’，没有‘我睡了多久？’，就，这么直接吗？”
金发的女特工穿着一身休闲便装从门外走进来，头顶发根的地方已经能看到一些原本的红色。她看上去有些疲倦，皮肤没有从前那么有光泽，这是以前从未见过的。
托尼想耸肩，但他的身体竟然虚弱的不支持他这个动作，说真的，连刚刚那么快的扭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好吧，嘿你来了，抱歉让你担心了，我睡了多久？”
“三天。”
“我操。”
“嗯哼。”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氟哌利多。”娜塔莎给了他一个美丽的微笑，“微量，你的身体现在承受不了太多，然而就这些也让你睡得够久了。”
托尼扁扁嘴，暂且把不满憋回去，“好吧，现在告诉我他怎么了。”他语速极快的说，“我记得他以前是个连蚊子飞过去都能听出扇了几下翅膀的人，怎么了吗？血清被非洲蛋白粉代谢掉了？”
娜塔莎知道这是个持久战，于是拖来个椅子，坐在了病床空着的那侧。她左腿搭在右腿，双臂叠在膝盖上，发出了进来病房后的第一声叹气。
“他已经几乎一周没睡过了，自打那位…（娜塔莎难得语中停顿）她突然出现，通知我们会去找你开始，他就一直没合眼。于是我…”
“给了他一拳？”托尼挑眉，这个动作他还是可以做的。
女特工耸肩，“依然是氟哌利多，量是你的十倍，颈部注射。”
“哦我的天，”托尼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他知道史蒂夫一向对这种药物最排斥。强制的？那近身格斗，谁能打得过美国队长？
“这感觉比给他一拳还要有难度。”
“是的，所以我先给了他一拳，然后才给他打的针。”
托尼哽了一下，赞叹道，“漂亮…”
说罢，他吞咽一番口水，终于又转过头去看他，因为知道了他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的，于是这一次定下心神。
他们的距离没有刚下飞船他来扶自己的时候挨得近、也没有在会议室里头吵架的时候挨得近，可这会儿却是托尼几年来头一次看清他。
他不想承认前两次是因为眼睛里面有泪水。
岁月在他那张完美的脸上没留下任何痕迹，但他看起来极度不安。他抱着双臂，手指抓紧自己的手臂，睫毛随着呼吸而颤抖。阳光照着他的后背，将他抱住，却仍扫不尽他身上的冰冷。
美国队长像是又回到了冰里。
托尼绝望的发现，自己还是可以看懂他每一次呼吸背后的意义，在经过了这么多之后。
或许，他想，真的可能只是或许，他现在的不安和自己的状况、情绪、以及迟迟没有醒来有关？
“......你知道的他完全没这个必要，我只是...”托尼向来如此，他只要脑子里一犯嘀咕，嘴里就会立刻跟上开始念叨，这是他长久以来最大的毛病，估计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是的，是没什么必要，”娜塔莎接过话来，“你只是在外太空失联了二十多天、只是骨瘦如柴、只是营养不良、只是身体指标没有一项正常、然后只是在所有人面前晕了过去。”
娜塔莎翻了个白眼，托尼见她如此，也跟着翻了个白眼，然后他们看着对方，过了很久，又同时一块儿笑出声。
“上帝，我是真的有点想念这个了。”托尼松下口，坦然的说，声音里面带着些笑声。他们相视笑了一会儿后，托尼的眼睛便黏回了现在这间屋子里唯一睡着的人身上。
“我也是，”娜塔莎也真正露出温柔的神情来，她点头，“你可算是回来了。”
托尼凌厉的抓住话柄，扭过头，“呃，话不是这样说的吧，”他撅起嘴，左手食指在坐在他左右两边的两个人之间指来指去，“准确的说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哪儿都没去，是你们跑了，我才走了不到一个月。”
“哦闭上你的嘴，托尼·史塔克，针管就在抽屉里，你还想来一下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把。”娜塔莎佯装愤怒的骂道。
“嘿——”托尼举起他正插着针管的手，“我这儿正忙着呢！你今天怎么这么易怒！昨天没睡好吗？”
“哼，让你说中了。”娜塔莎长舒了口气。
说真的，她今天的一切语气和举动都让托尼觉得有一丝的陌生。她一直都是他们之中最坚强的那个，这些反应过去从不会在她身上出现。
“你晕过去的时候我们都吓坏了，这几天没有人睡得好。”
托尼沉默片刻后，平静下来，眼睛又粘回了史蒂夫身上，他胸口一起一伏，频率忽快忽慢，不知梦到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梦。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去了外太空？”
“我想是从你离开大气层的那一刻开始。”
“怎...？”
“瓦坎达是个异常先进的国家，托尼，其实我一直很期待如果你能去到那里会发出什么样的感叹。”
“哈，所以我一直说科技拯救世界...等等，”托尼噎住了两秒，皱起眉瞪回去，“你们监视我！？”
娜塔莎耸肩，“我以为你知道间谍特工其中一项工作是盯梢？”
“......”
“你放心，这从来只是我一个人的工作，而且我不得不说，比起每天费力去看GPS，想知道你的行程还不如直接听新闻来得快。”
托尼撇嘴，又看向另一边，给娜塔莎留下耳根和后脑勺。
娜塔莎笑着摇头，“是电话，托尼，你跟队长的手机。布鲁斯打过来的。”
“哈。”他冷漠的一哼。
“我很遗憾你错过了电话铃响起时他的样子。”娜塔莎故意停顿，直到托尼重新看回她。
“他那时正在揍沙袋，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像与奇瑞塔人打架一样将绷带从自己手上甩出去，然后那可怜的带子掉到地上，绊了他一跤。”
托尼忽然觉得有两股莫名的轻巧力道在拉扯着他两侧的嘴角，一个过于柔软的笑容，根本拦都拦不住的出现在他脸上。
Bingo，1：1。
那人还在睡着，皱紧眉头，托尼测算了一下，发现自己伸出胳膊或许刚好能碰到那人的膝盖，他很想付诸于行动，但娜塔莎还在说话。
“你们两个别的事我不想掺合，但有一点你确实有点冤枉他，或者说，我们。”女特工露出个有些惨淡的笑意。
“我们是一起输的，有点悲惨。虽然不在一个战场上，但确实是一起输的。”
“Nat。”托尼喊道，但仍看着史蒂夫。
“什么？”
“还记得几年前纽约那一战吗？”
“永生难忘。”
“还记得我背着核弹上去，差点儿没回来吗？”
“到现在我还愿意为此揍你一顿。”
托尼笑了几声，“相信我，我很想回来，两次都是，我不想死在那上头。但这一回有点不一样的是，我又有点害怕回来。”托尼静悄悄的说着，还是没有转过头，显得有点没礼貌，但娜塔莎并不会因此生气。
“因为我知道这一次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我了，我见到了那些消散，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痕迹也无法留下。”
他终于伸出手去，果然，跟他算的一样，他的手心正好覆上了他的膝盖。史蒂夫在那温度下动了一下，喉咙里面发出了一些不明所以的咕噜声，然后又睡去了。
托尼此刻真的很想塞一个自己的枕头在他肩上。
“如果他也......那或许还不如让我死在上面。”
他们都没再说话，又是时间有些长的沉默后，托尼忽然开始在床上扭动，蹭着想要起身，但使不上力气。娜塔莎扶了他一把，升起床身，在他背后为他垫了个两个靠枕。
“亲爱的，帮个忙，我想我需要热水、毛巾、刮胡刀，还有镜子。”托尼从哀伤里拔出了自己，向娜塔莎眨了眨眼。在他瘦到嘬腮的脸上，那双眼睛简直大的有些不正常。
娜塔莎抬眼看了下史蒂夫，又看回来。
“行了我知道他不在乎，但是我在乎，行不行？”托尼撇嘴。
“我的建议是你不如吃点东西，那比刮胡子能让你看起来好得多。”
这让托尼倒吸一口气。
“我现在看着有这么糟？”
是的，就是这么糟，他先前照过镜子了，但他自己不愿承认。并且在看到女特工点了头后心情变得很差。
没想到听她说完话后心情差上天了。
——“就像老了十岁那么多。”
托尼觉得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字面意义上的，“你怎么敢......”
娜塔莎站起身，不走心的拍拍他的肩安抚道，“但依然魅力四射，可能稍稍收拾一下会更好。我去帮你拿。”
这句话也明显不是很走心，托尼十分不满。等到娜塔莎准备要走了，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她，拉住了她的胳膊。
“Nat！”
女特工优雅的转回身，见到床上的人蹭过来，露出了她几年前才见过的那种狡黠的表情。
“嗯？”
“美国队长摔倒的视频，拜托拜托拜托，告诉我你有存档。”
娜塔莎·诺曼诺夫的微笑，一样可以如那永恒的画作一般神秘而美丽。
“我想你可能还需要牙刷和香水，史塔克先生。”
为了不使比分扩大到2：1，托尼尽自己最大可能的收拾好自己，并在女特工间谍杀手和之后赶来的前任秘书现任老板的共同‘建议’下喝了一碗燕麦粥后，史蒂夫适时的醒了过来。好在美国队长是个正直过头的人，不然托尼简直要怀疑他之前一直在装睡。
不过话说回来，那么大量的麻醉剂竟然只能让他睡四个小时？看来非洲的蛋白粉确实没有代谢掉超级人类的血清。
史蒂夫猛地从椅子上跳起，以大喊着某些人名字的方式醒来，起身速度足以折断一个正常人的脖子。
而那个名字当然是——
“托尼！！”
“我能听见，你可以不用那么大声。”
“哦上帝，哦上帝...”
史蒂夫双手死死攥拳，胸口猛烈的起伏着，额头上蒙着一层细碎的小汗滴，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欲坠。他的睫毛也是金色的，扇动的时候似乎能够折射光线，让阳光在那上面跳跃。一双眼睛失神的望着正前方，似乎还没有从梦中完全醒来，也没有听见托尼说话，而是自顾自的口中呢喃。
托尼没有打扰、没有催促，看他喘够了气，然后才愣愣的低下头来看向自己。
“噩梦？”
他靠坐在床头，耸了耸肩，在此感谢燕麦粥提供体能。
“托尼！”
史蒂夫完全无视托尼说的话，又是喊了一嗓子，这让他看上去像是丧失了一部分智商，成了一个纯粹的傻大个。
托尼对此有点想笑，但鉴于他们目前尴尬的状况，这或许不太恰当。
“我...我睡着了？”史蒂夫还在微张着嘴，额头上的汗在此时滑到了他的下巴，这让他看上去又有点色情。
“看起来是的。”托尼点头，他还是没能完全控制住笑意，从声音里面溜出来了一些。
“我很抱歉...”史蒂夫有点垂头。
托尼挑起左侧的眉，“你是该感到抱歉，但跟你睡着了没什么关系。”
“...我应该照顾你的。”
“这完全没有必要。”
于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再一次暗下来，他悲伤的皱眉，眼睛微微阖上，叹息着完全垂下头，然后用双手捂住了脸。
“嘿！我看上去没那么糟吧！把你那该死的手拿下来！”托尼还记着娜塔莎说他老了十岁这个仇，于是他指着史蒂夫的胸大喊（没办法那个角度他看得最清楚的就是他的胸）。
史蒂夫于是又瞬间把手拿下来，慌张的解释道，“不不，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刚刚梦到了我们与灭霸死战，然而你…然后我也……嗯，对不起，我是想说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呃...”
托尼·史塔克瞬间，像被生气的河豚附体那般瞪起了他那双惊人美丽的眼睛。
“你他妈刚才说了个什么？呃！？！！？？？”
他这次挑起所有的眉，或者说，挑起所有能挑起的器官，双手摊开，发出了或许是此生最有威胁的一个疑问。
他不允许任何人，尤其还是他的前男友，在形容他的外表的时候居然用了——
呃？？？？？
操你的，罗杰斯！
那男人没能体会到他的愤怒，依旧伤心得像是刚刚佩珀端来的那锅粥，又浓又稠，全糊在了托尼身上。
他慢慢的斜身在床上坐下来，动作轻缓，像是怕碰碎了某件工艺品。他身上干净的气味和火热的温度紧跟着扑面而来，这让托尼又想起他指肚划过自己手心时的触感。
他敢说，若是这家伙再这样对着自己再这样来一次，说不好他又会完全沦陷，而这太没出息了。他收回双手，轻轻的向床的另一侧躲了两公分。
超级士兵拥有四倍的视力和顶尖的侦察能力，哪怕托尼动动手指头都能看见，更何况这个。
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托尼那挪动的屁股一块儿，被生生扯开了两公分。
于是他没有再靠近，双手老实的捏着自己的膝盖，显得紧张又拘束，但眼神却露骨的锁定在床上的人身上。
他默念，“你瘦了好多，医生帮你检查身体，你只有一百零几磅重...”
忽略掉这个眼神和这句话，这简直就像他们俩第一次以情侣身份去外面的餐厅吃烛光晚餐时的场景重现。
托尼觉得自己正面对着一只等待被人领养的金毛巡回猎犬。
然而钢铁侠毕竟还没有完全把自己改造成铁心脏，他终究是不忍再继续刺痛他，转而说道，“其实是我体脂率本来这几年有所下降，而且我骨密度一直很低这也有所影响，我知道我喝太多咖啡喝碳酸饮料但是…”
“你摸起来到处都很硌。”
托尼顿住、眯起眼睛、而后慢悠悠的开口，“你，摸我了？”
“…我把你抱进来的时候…”
史蒂夫又开始紧张，双臂收紧。
托尼把眼睛眯得细成了一条缝，停顿了一会儿，在史蒂夫快要把自己的膝盖捏碎前追问，“是你，把我抱进来的？”
“是...”
“你？”
托尼逼问下的眼睛快眯得看不见了，这让史蒂夫像是有点不悦，也有可能是恼羞成怒，他鼻子喷出气来，双手改为攥拳放到腿上，音量不自觉的提高。
“当然是我把你抱进来的，不然你还期待是谁？”
他对着托尼喊出了这句话，却在说完之后立刻又别过头去。
过了很久，直到史蒂夫觉得自己脸上那久违的升起的潮红都已经褪去，他终于听见的身侧床上的那人发出了一声‘噗嗤’的动静。
他用超级战士的速度回过头，清晰的听到了自己脖子抗议般的响了一声。但他好在没有错过，那个已经如他所说，已经瘦的甚至可以清晰可见每一根骨头的人，穿着可以看到胸口的浴袍，放松的靠在床头，正捂起嘴，深深的微笑着。
浓墨般的瞳色终于化开，那金棕色如同焦糖，带着甜腻的味道爬进史蒂夫的心里。
终于…
“我可没有期待什么，我……”
托尼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那个金毛撞进了自己怀里。
说不出话来一部分原因是那太熟悉又太怀念的味道扑鼻而来，扰乱了他呼吸的节奏，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太沉了。这一撞，直接把他的话、他四处乱飞的心思、还有那些大动干戈后的尴尬和别扭全都直接压成了纸片。看在上帝的份上，他现在瘦的也很像纸片。
事实上，史蒂夫不可能粗心到忽略这件事，他除了扑上来的那一下实在没忍住外，当托尼重新被圈进怀里，他又变得轻手轻脚。他将双臂从托尼的背和枕头中间伸过去，让他靠在自己的小臂上，然后又将小臂抵住床身，以支撑自己和他两个人的体重。
只有脑袋有点没处放，托尼的肩膀上几乎没有一点肉，骨头甚至可以冒出尖来，史蒂夫很想像过去那样埋在他的颈窝里，吮吸那里的皮肤和味道，但现在他实在是不忍心折腾他一丁点。
于是他更换了几个姿势后，最终小心翼翼的将下巴停在心上人的锁骨上。
托尼简直快要被这个少女的姿势逗笑了。
而这位巨型少女，就如此保持了五分钟也没有动一下的意思，于是托尼先一步问道，“这个姿势久了腰不会疼吗？”
“不会。”史蒂夫诚实的回答，托尼能通过骨头感觉到他上下颚开合时的动作，这有点诡异。
“托尼。”他喊着，他明白托尼开始和他说话那就是默许了自己可以对他动手动脚的意思。于是他这才将双手五指打开，在对方的背上一节一节摸过那些分明的肋骨、脊椎骨，他的动作很轻，一下下扫着，不知是第几下之后，托尼竟然全身痉挛了一次。
酥麻从坐骨神经开始，一直窜上头顶正中央，这让他从喉咙里面发出了低沉的呻吟，止不住的颤抖。
这他妈倒是个新鲜尝试。托尼狠狠的想，他本是没想叫出声的。
2：1，他气馁的在心中翻动了记分牌。
史蒂夫这边仍在心疼、但似乎又很满足于托尼这种反应，叹息着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托尼…”
尾音轻轻落下，就像从前一样。
“你别以为这样就行了，罗杰斯。”托尼颤抖着威胁说，但他已经全身无力了，燕麦粥已经离他而去，“那些事没完，我告诉你…”
他听着自己说话的声音，觉得又是完全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当然，没完，我会承担我一切应该承担的后果，托尼。”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除了...那些我害怕的事。”
托尼本已经放松下来，听到史蒂夫如此说一下子又变得紧张，他从没听过他说过任何类似的话，不管他是美国队长的时候，还是他男朋友的时候，害怕这两个字都不应该存在于他的字典里。
“什么？”他抵着史蒂夫的胸将他推起来，那小坦克一般的身体竟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挪开。托尼看到史蒂夫确实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能够点亮夜空的蓝色被隐匿起来，蒙着一层恐惧的灰。
我的天亲爱的你怎么了？
托尼吞咽了一番，把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话改成了，“你害怕什么？”
史蒂夫喃喃答道，“以前我虽然念叨你，出任务的时候总训斥你不听我的铤而走险，但是我知道，你总会在危险的前一秒回来。虽然这对我的心脏非常、极其的不友好，但我相信你会回来。你如此强大、机敏，你可能会受伤，可能会让我心痛不已，但你总会回到我身边来。”
托尼安静的听着他说，说实话这让他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出任务时的史蒂夫、或者说美国队长，并不是很赞赏钢铁侠的危机处理能力，也总是在自己告诉了他无数遍会注意安全的时候不断地发出质疑和不满，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人其实是真实的、完全的信任他。
“但这次我不知道。我......”史蒂夫颤抖着暂停，做了两次深呼吸，仿佛这些话说起来太过艰难，“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躲过了，那一劫。”他接着说，“当飞船落下，我看着你被人搀扶着走下来，你那么憔悴，我才明白，这次我真的差点失去你。”
史蒂夫脖子上的青筋突然跳起来，一路延伸到了太阳穴，他狠狠地咬住牙，声音像是从胸腔里面挤出来。
“我他妈的，真的差点失去你。”
托尼抬起手，手指扣住史蒂夫耳后的皮肤，拇指在他下巴的棱角上轻轻摩挲。而史蒂夫立刻便贴了过来，占满他的手心，然后用自己宽厚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抱歉打断你一下，如果你再用类似什么‘憔悴’、‘瘦弱’、或是‘呃——’这种词来形容我，我就把你那个漂亮的鼻子打进脸里，让你比红骷髅或者伏地魔还丑，我发誓，大兵。”
史蒂夫几乎是瞬间就笑出声来，声音不大，却笑得上半身都在抖。那些青筋和紧绷的肌肉在托尼的掌下松弛开来，他闭着眼，嘴角的弧度扬起到他男朋友一向最喜欢的那个温柔的弧度。
然后他另一条胳膊也伸了过来，两只手一同抓着托尼的那只，捧起，在手心落下亲吻。
“鉴于你这个人如此在意外表，我还是求你放过我的鼻子。”他顿了顿，“还有牙齿。”
“那你不许再...”
“好好，你说了算。”
托尼被史蒂夫细细碎碎的吻弄得有些痒，只好抽出手来反向握住他，向自己的方向轻轻一带，美国队长就这么跟着他一同斜靠进了立起来的床垫里。
陷进去前，托尼余光看到史蒂夫利索的放好了一个枕头在他头后，然后他们一同枕了上去。
那可怜的枕头被金色占了一大半。
托尼·史塔克没有丝毫办法。
史蒂夫的掌心贴在他的胸口，他们都睁着眼睛看着对方，却又像是睡着了似的那般安静。他们呼吸平稳而悠长，在对方的眼中获得了全身心的放松，只想让这一刻永远停留。
但他们都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后面我们怎么办？”托尼是那个急性子，他率先提起这个话题。
史蒂夫稍稍严肃起来一些，但脑袋没有换地方，“娜塔莎和班纳在积极寻找灭霸的下落，新来的那几位外星的朋友也在帮忙，我想我们会有办法的。”
“你还是打算去找灭霸？”托尼皱眉。
“当然。”史蒂夫有些不解的看回去。
“我是想说他真的很...”托尼吐口气，似乎想把那噩梦般的经历吐出去，却没什么效果。
“很......”
这次换史蒂夫搂住他的后脑，安抚的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过来。
“很丑？”
托尼发出一声嗤笑，上气不接下气。
“是，是的，我就是想说这个，你可真懂我，宝贝。”
史蒂夫感受着托尼发笑时每一个关节的战栗，只觉得自己被填满了。
托尼接着说，“我陪你一块儿，一会儿把我的Mark50还给我，你如果喜欢我给你做个新的，但那个是我的。”
史蒂夫唔了一声。
“干什么？”托尼不满的推了他一把，但那人丝毫没动，“那是我的。”
失去枕头也就罢了，连装甲这个人也不放过吗！
“我，我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能不能...”史蒂夫深思熟虑的开口，小心的躲过刚才被托尼严令禁止的那几个词，但还是没忍住的：“呃...”
“你敢——！”托尼瞪起眼睛，指着史蒂夫的鼻子。
“抱歉！”史蒂夫无奈的笑了笑，在那指尖上迅速亲了一下，然后换上一副为难的模样，“我就是比较倾向你完全恢复之前在家里等我。”
托尼撇着嘴沉思了片刻，好像定住了似的，然后突然一动，眨起他那双焦糖色的眼睛。
他是故意的！美国队长如临大敌。
还没等史蒂夫有任何防备，托尼便说道，“我记得有一次我去德国参加会议，而你要去华盛顿干什么，具体我忘了，反正就是我们要去不同的地方，而且会很久见不到。临行那天，你要求我换上一款跟你一模一样的袖扣。因为你说这代表我们不论分开多久，总是要——”
托尼拉长了声，盯着对面的金发男。金发男与他僵持了大约三秒钟的时间，最终败下阵来。
“总是要在一起的。”他无奈的说出了答案。
“哼，”托尼满意的点点头，“所以删掉你的那些心思，好好执行你自己说过的话，上尉。”
“好吧，你说得对。”史蒂夫点了点头，他知道在这件事上他是作茧自缚，“那我们一起去干死那个丑八怪。”
“WOW，罗杰斯，”托尼发出惊呼，“你今天都说了多少句脏话了？是谁把我男朋友带坏了？”
史蒂夫手指收紧，抓着他的后颈，然后迅速吻上来，唇齿碰撞间恶狠狠的说，“你说是谁，嗯？”
“你这绝对是报复。”托尼得意的眯起眼睛笑的乱颤，害得对面的那人吻不到，结果头发突然被那只手揪住，被迫扬起脑袋固定住了位置。
史蒂夫倾身而来的一瞬间，托尼看到了自己痴迷的那片蓝色再一次璀璨闪亮。
好吧，3：1，也有可能是无限：1？反正是输透了，托尼想。
但鉴于那个老家伙总强调的，他们输也是一起输，所以也还不算很惨。
只不过有三件事可以肯定的，一是他的睡眠问题又治好了、二是那个毛绒玩具一定要记得提醒星期五帮他扔掉、三是他的枕头看样子以后又不归他一人所有了。
老生常谈的问题，现在多想也没用。
他于是闭上眼，等待那片唇的再次降临。
他真的回来了。
你说的对，美术老师先生。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