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周】阿司匹林(十一)

*大关周,民国au,he
*本周突击更新就到这里了,这章可以称作为答记者问。
*提要:战损大关再次上线。






周巡带着高亚楠一路在人潮中穿行,不知道跑了多久的路,终于在晚上九点左右赶到了灵境胡同。

那个之前还一直像模像样自称关宏峰的男人从一个犄角旮旯里头窜出来,一下就抱住了高亚楠不撒手,一甩之前装出来的老成稳重,腻腻歪歪的把脑袋埋进高亚楠的肩膀上,嚷嚷说,“亚楠你吓死我了啊!妈的以后不能叫我哥这么折腾了,我这条小命快被他玩死了。”
高亚楠也没了之前乖巧的小姑娘样儿,一巴掌拍在关宏宇的背上,“行了行了啊你,这有人看着呢!”
周巡在一旁有些难以消化的挑了挑眉毛。
关宏宇不以为然,依旧不撒手,声音听起来有些赖兮兮的,“亚楠,你就跟我一块儿去南京吧,你看你自己在这边我怎么能放心啊,好不好?”
那跟关宏峰一模一样的脸和声音,叫周巡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聋了耳朵瞎了才好,迅速不自在的背过身去。

其实高亚楠之前一直想留在北平,她觉得她的事业才刚开始,不想跟着关宏宇全国上下的乱跑。可这事一出,前前后后折腾了一遛够,危险也遇到了不少,她确实也在担心关宏宇的安全。于是再加上某些人撒泼耍赖,她也就不再好拒绝。
她揉了揉关宏宇脑袋后头的碎头发,浅浅叹口气说道,“好吧好吧。”
尽管关宏宇心里对这次关宏峰的安排有一些意见,但好歹算是歪打正着得偿所愿,所以心里也还是美滋滋,面对周巡也客气了不少。
虽然他们之前结下了不少梁子。
关宏宇搂着高亚楠又耳语了一会儿,终于放开嗓子说道,“多谢你啊,周巡。”
周巡转回身来,脸上还有一些不自在。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虽然我哥只比我老了五分钟,但是不得不说他带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关宏宇笑着说,“刚才亚楠跟我学了,这趟多亏了你了,一路把她安全的带回来,还救了我哥一命。”
周巡还在担心关宏峰,于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要不要跟着我混?我可是要上前线打仗的,看你这么机灵聪明的,整天窝在我哥身边干什么?你不嫌他无聊啊?”
“多谢,不用了。”周巡心思不在这儿,随便的笑了笑,尽管夜色笼罩却也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敷衍,这叫关宏宇有点不爽,正打算说什么,就见周巡脚下动了动,像是打算离开,并说道,“你们快走吧,再晚赶不上最后一班火车了,我先走了。”
说完便扭头就要离开,关宏宇伸出胳膊去刚喊了一声,“诶?——”,周巡正好又扭回过头来。
“你以后别装关宏峰了行不行?”
他这次正站在路灯下,脸上是一个完全不加修饰的、十足的、嫌弃的表情,高亚楠站在一旁发出了‘噗’的一声。
“我...”
关宏宇又生气又委屈,话还没说出来,前方的那个男孩子就这么转身跑走了,高亚楠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的放声大笑起来。


周巡本是想去找赵馨诚,可跑回火车站附近转悠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人,也没有看到关宏峰。火车站因为之前的枪杀事件已经被军队和警察封锁了,周巡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隐蔽点远远的趴着多等了一会儿,便看到关宏宇换上了黑色的西装外套,拉着高亚楠,在一群国民党兵的簇拥和保护下走进了火车站。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直接回东交民巷。

刚一进院子,便看到汪苗端着一盆清水从边上往关宏峰的房间里冲,水跟着他快速的步子溅出来洒了一地。周巡发现他根本都没看到自己,也没有敲门,慌慌张张的便矮着身子从门缝里头钻了进去。周巡心里一惊,立刻也跑了过去,刚到门口便已经闻到了一阵血腥味儿。

“爷,伤口裂开了,我得再给您处理一次,您确定不打麻药了?”
周巡闪身进去的时候听见了童管家忧心忡忡的话,配合着眼前的画面,叫周巡觉得自己整颗心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那玩意儿就被别人捏在手里,以至于他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比如说现在这种决堤一般的害怕。

房间里头很杂乱,地上清水和血水混到一起淌了一地,还有好几截已经染透了血的旧纱布。剪刀针线和吊瓶之类的医药用品铺在写字台上,童管家正拿着一管针,有些犹豫的站在关宏峰身边。
黄色的主灯看起来有些昏暗,于是搬来了病房做手术才会用的一站立式的高瓦数白织灯,照向关宏峰,将他那个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照的更是灰败得吓人。他看起来很不好,特别不好,哪怕他现在意识很清醒,身姿看起来也不萎靡,但周巡从未见他如此难受过。
他仰靠在沙发上,西装已经脱下来扔在一旁的地上,米白色的布料上沾满了地上的血水,看起来触目惊心,目测已经没法要了。身上那件浅灰色的衬衫已经被解开了三颗扣子,将他的锁骨跟半个胸口都暴露出来,他因疼痛而喘着粗气,胸口强烈的上下起伏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一直绷到了太阳穴附近,汗水从他的额头和鼻尖上流下来,顺着脖子滚落到胸口,然后隐没在他衬衫的第三颗扣子后头。

“我之前用药多了点儿,你现在再打麻药暂时也没用,没事,弄吧,汪苗你摁着点儿我。”
周巡呆在原地,关宏峰虚弱的声音让他连走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脸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消瘦了,两腮有些许的向里凹,显得他的五官更加锋利。他四肢打开着,两条腿从沙发沿儿开始向外伸出来蹬到地上,用皮鞋的鞋跟撑着地,他的血流在裤子上、衣服上、手上、沙发上,到处都是,再加上他出的汗,湿乎乎的将他全身包裹起来。透过布料可以看到他骨骼和肌肉的曲线,就如同他的脸和他整个人一般锋利,像一把宁折不弯的浴血的长剑。
灰色衬衫的左袖已经被完全剪开,露出了他本就受伤的左臂,周巡见过那道伤口,沿着他的小臂一路向上一直延伸到大臂,很深很长。之前的缝好的地方已经几乎全部崩开了,汪苗正在帮忙重新清理伤口,用镊子夹掉所有卡在肉里的线头。它现在正狰狞的暴露在空气中,似乎随着关宏峰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抽去他的一部分生命力。
关宏峰是个极能忍耐的人,周巡看到他眉头蹙起,抿着嘴唇,若不是他惨白的唇色跟颧骨附近微微抽搐的肌肉,或许根本看不出他正在忍受着多么大的疼痛。

“小少爷!”
汪苗抬头拿毛巾的时候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周巡,喊了一声出来,周巡看到他整个眼圈都红了。
“小少爷,您快来搭把手,摁着点儿爷。”童管家已经顾不上什么别的了,将针管放下后拿起针线,然后指挥着周巡过来帮忙。
关宏峰的视线在汪苗喊出声后便飘了过来,他虽然身上绷得硬挺,但眼神是涣散的,可他还是强迫自己拢了拢神,认真的看着周巡,轻轻张口说道:
“你放心吧,赵馨诚已经安全回家了。”

周巡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若不是汪苗上来拉他,他可能就这么傻站在房间门口不知到什么时候了。
汪苗站回在沙发后头,摁住关宏峰受伤的左臂,周巡则坐到了沙发上关宏峰的右侧。
关宏峰在周巡坐过来后身上似乎是放松下来一些,本搭在沙发背上的胳膊挪到了他的肩膀上,轻轻一带将他搂进了怀里,然后将头埋进他的颈窝。

周巡整个人僵直住了,手脚一时间不知往哪儿搁。但童管家并没有给周巡更多的时间,他搬了个凳子坐到关宏峰的左前侧,调整了一下白织灯的方向,几乎是挂着些哭腔说道,“爷,那我开始缝了,您可忍着点儿啊。”

于是周巡便眼睁睁的看着针头从关宏峰的皮肤下扎进去,绕过伤口,又从另一侧穿出来,然后他便感觉到了关宏峰全身上下压抑的颤抖。

他不知道关宏峰是不是故意的,但他的嘴唇挨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凉湿润,这让他也难以自持的跟着一同颤抖了起来。
关宏峰很疼,周巡感觉到了,这让他也跟着疼,他的眼神几乎可以说是贪婪而扭曲的盯着童管家手里的针和针头下关宏峰绽开的皮肤,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但他也完全挪不开自己的视线。
哪怕这画面已经快要了他的命了。
他的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捏在了关宏峰紧贴着他的大腿上,他也不知道关宏峰是从第几针开始这么用力的抠着自己的肩膀,总之在缝针缝到一半的时候关宏峰晕了过去。正如脱了线的木偶一样,全身的力气和颤抖都卸了劲儿,一头软在了周巡身上。

抱了心上人一个满怀,周巡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关宏峰记得自己上一次从伤病里醒来也才没过去多久,这一次一睁眼,又是一阵呼啸而来的眩晕跟恶心,他实在是受够这种感觉了,只好又闭上眼睛。
作为一名医生,他有着对自己身体特殊的敏感,让他大致感觉出自己这次并没有昏过去多久。受伤的左臂正发麻,应该是药物在起作用,他打算暂且不去管它,尝试着动了动右手,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扎着针头,应该是正打着吊瓶,手心里面则是软软的带着温度,还跟着他的动作一块儿动了动。
“周巡?”
关宏峰听到身边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要喝水不?”
那是周巡的声音,关宏峰的右手用了些力捏了捏他的手,然后睁开眼睛,那一头乱的肆意的头发出现在自己眼前。
“看我干嘛,问你喝不喝水呢。”
关宏峰眨了眨眼睛,声音沙哑的问,“回来洗澡了没有,身上都臭了。”
一向容易炸毛的周巡今天却是显得很稳当,他摇摇头,“没有,顾不上,等你醒呢。”
他腾出手来将关宏峰稍稍拉起来一些,然后不由分说的端来杯子,关宏峰从善如流的就着周巡的手喝了两口,然后等周巡拿来了枕头靠垫,这才重新仰回去,半靠在床上。
照顾病号倒是越来越熟练了,关宏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给关宏峰安顿好,周巡就坐回了床边的凳子上,安静乖巧的吓人,叫关宏峰有点难以适应,但大概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还是太小看他了,他在心里叹口气。

“把上衣脱了。”关宏峰躺好了之后说道。
“啊?干嘛?”
周巡被吓到似的往后一躲,关宏峰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看看你肩膀上的伤。”
“哦...”周巡看起来有点心虚似的挪回来,低下头,手指都已经搭到自己的扣子上了,却不知为什么又跟烫着似的缩了缩。
“诶算了算了,没啥大事儿,都不怎么疼了,我一会儿叫童叔给我抹点儿药就得了。”
关宏峰盯着他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倒也没再强求,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不过也没过多久,他们便同时开口: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你有什么想问的?”

关宏峰轻轻笑了笑,温柔的说道,“你问吧。”
周巡抿着嘴唇又看了他一会儿,又挠了挠头发,然后才说道,“你这都伤成这个德行了,怎么还能装左撇子装的这么像?”
关宏峰有些无奈,“你就想问这个啊?”
“一件一件来嘛。”
关宏峰舒了口气,说道,“我在左侧大臂下的主动脉压了一颗止血球,又给我自己打了针吗啡,所以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不会太疼也不会怎么流血。再加上我本来也是左撇子,所以不难。”
“你也是左撇子?”周巡惊讶道。
“嗯,我小的时候是左撇子,后来为了学医做手术方便所以特意练了右手,这两年倒是用惯了右边了,但有的时候下意识还会用左边。”
“可你下车掏枪的时候是右手。”
“你观察的还挺仔细。”关宏峰赞赏的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是因为左手太疼了。”
周巡咬了咬后槽牙,“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从你在车上抽烟开始。”
这个答案叫周巡心虚的移开了一些视线,眼睛跑去盯着床单上的针脚。

“在哪儿学的?”关宏峰的声音冷了下来,从周巡的脑袋顶上传来,这叫他又缩了缩。
“之前跟同学学着抽了两根,后来汪儿说他也能帮我买,就弄了两盒...”
他偷偷抬眼瞥了一眼关宏峰,发现那人正抿着嘴,满脸的‘你已经惹到我了’的表情。
“干什么?”周巡心一横,将穷横这个词儿演绎到了极致。
然而关宏峰没理他,转而说道,“你那个时候是在试探我吧,你已经发现我不是关宏宇了对吧?”
周巡顿了顿,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那时候还不太确定。”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我捡回来你的钱包的时候,看到了里面有一张国民党的出入军事基地的出门条。”关宏峰挑了挑眉,周巡继续说,“我想,关宏宇作为一个国民党的副团长,进出从来都是坐他们自己的车,他是不会需要这个的。而且我看了看时间,正好就是在前段时间北平忽然打起仗来的那几天,当时家里来了好多伤员,粮食不够吃,又没法出门,我记得你说你去找关宏宇要过粮,所以这个出门条很有可能是你的。”
关宏峰点点头,“嗯,说得不错,但你就凭这个?”
“还有,汪儿给我买烟的时候告诉过我,关家的二少爷是个大烟枪,半个小时二十分钟就要抽一根的那种,像这种人一般随身都会带火柴和烟,钱包上面总会沾上一些白磷和烟草的味道,但是那个钱包上面什么都没有。而且后来一路上你都没有抽烟,就算是看到我抽烟的时候都没有,这实在不符合一个老烟枪的习惯。”周巡有些得意的眨眨眼,“所以要不就是你疏忽了这一点,要不就是你当时可能一门心思都在跟我生气,把这茬给忘了。”
“哼。”关宏峰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周巡也跟着假笑起来,继续说,“后来咱们到了火车站,那个司机没去给你开门,但你居然也没有别人会给你开门这个意识。当时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细想的话,关宏宇一个常年坐车的丘八头头,怎么会没有等别人给他开车门的习惯。而且你下车之后,危急关头你的下意识是用右手拿枪的,是后来补射的时候才改成了左手,这让我当时断定了你就是关宏峰。”

周巡顿了顿,然后收起了脸上的假笑,声音沉了下去,“但现在看来,这个动作根本不是什么下意识,这是你故意的对吧?”他微微倾身,凑过去说道,“你是故意叫我发现你们兄弟两个调包了,从一开始就是,对吧?”


周巡觉得关宏峰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看了自己够久,久到他都快保持不住那个向前倾身的姿势了,才认命似的点点头。

“周巡,你真的挺聪明的。”他说,语气里头颇有些宠爱的意味,叫周巡的耳尖噌的一下窜红。
“我本来就聪明好吧。”他不害臊的说。
“我就是觉得你聪明,又怕你多虑,所以才故意不着边际的露出一些很小的破绽,但我没想到你连这一层都看破了。”
“我是觉得如果你真的想瞒着我的话,肯定会做的密不透风,这些连我都能注意到的纰漏,你怎么可能没有意识。”
关宏峰摇头,这次是在自嘲。
“但是为什么?”他紧跟着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周巡觉得自己今天确实已经问了够多的问题,但一向对别人都不耐烦的关宏峰却丝毫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因为其实从一开始威胁就不在你那边,啧...”
关宏峰边说边想尝试给自己换个姿势,但身上没力气根本坐不起来,周巡上前扶了他一把,摸到他身上已经虚虚得出了一层汗,问道,”你要不然先歇会儿?“
“没关系。”关宏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其实从一开始威胁就不在你那边,而是在冯玉祥,他才是最想要宏宇死的人,他为这个事儿投入的不论是兵力还是火力都比你们大得多。但是,他的人也分不清我们俩,所以就给了我一个机会,把他们的注意力拉过来,这样才能确保宏宇的安全。”
“我就是那个机会?”
“是的,是我放出的消息,让冯的人知道了关家自己养的孩子要杀关二少爷,那群蠢货就会觉得你辨认出来的,就是真的关宏宇。”
周巡翻了个白眼,“你这是骂谁呢关宏峰?”
关宏峰望过来,没掺杂任何情绪,清澈见底。

然后他看着他笑出了声音来,听起来很放松。

周巡觉得自己胸口一下子就堵住了,像是憋在在水底太久的两栖动物,等关宏峰收了那个笑,他才回到陆地上,找回了自己呼吸功能。

也就不过是一个持续了约莫两三秒的声音,他却觉得像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所以我去杀关宏宇这件事,也是你安排的了?”周巡找回自己的声音后犀利的问道。
“对,你和赵馨诚的事情我都知道。”关宏峰不假思索的点头承认道,“你们俩稀里糊涂加入的这个所谓的青年学生组织,原名叫做蓝衣社。”
周巡皱起眉,认真的听着。
“蓝衣社?”
“对,你听说过吗?”
周巡摇了摇头。
“这是他们创立初时的叫法,后来为了骗你们这些孩子故意隐去了。”
“那他们到底是干嘛的?”
“说白了就是国民党党内斗争的产物,地下情报组织,狗咬狗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能控制他们?”周巡目光灼灼的问道。
关宏峰沉默下来,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关宏峰这次干脆没有回答。
周巡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于是换了个问题问道,“所以你是从打一开始就觉得我不会杀你弟弟了?”
关宏峰这次很痛快的给出了反应,他摇头说道,”不,我并没有这个自信,我只是确信以你的性格你一定会接受这个任务,也一定不会逃避,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会杀宏宇,所以我的计划是互换身份把你引开,然后让你发现我是关宏峰。”
周巡眯了眯眼睛,“所以你有是自信我不会杀你?”

关宏峰苦笑道,“你会吗?”
“你再这样拿我当猴耍的话说不准会的。”周巡夸张的翻了个白眼,轻轻带过了这一点尴尬的气氛。

关宏峰浅浅的叹口气,“说真的,我没有自信。我确实是救过你,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还为你做过什么值得你报答的事。我这个人性格不好,你跟着我生活一定会有很多委屈吧。况且我们家是满清八旗子弟后代,还跟国民党有剪不断的联系,你如果想为你的父母报仇我也可以理解。”

“嗯,你什么都没做。”周巡笑了笑,但表情很难看,“你就是救了我的命,治好了我这一身伤,给我做饭,半年里给我补上了我之前三四年落下的发育期,给了我个家,送了我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嫌弃我学习成绩不够好,还叫我知道了我要是不回来会有个人会没完没了的絮叨我。”

周巡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了下去,关宏峰被他有些难过的声音弄得心里淌过了一丝暖意。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善表达感情的人,面对这些他有点慌乱,正不知如何应对时,他看到周巡从兜里掏出了那个他送他的观音坠。
“你怎么不戴着了?”关宏峰皱起眉头来,话里带着点儿质问的口气。他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觉得还是这种表情他最得心应手。
“因为我也不确定我会怎么做,但我知道如果我戴着它的话我一定不会杀你弟弟。”
关宏峰又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周巡喃喃的开口道,“我刚到关家养伤那阵子,童叔每天端进来的菜都是你做的吧。”
被人说中这种事的关宏峰难得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问道,“童叔说的?”
周巡笑了笑,“我口重,汪苗他娘也口重,全家上下就数你吃的最寡,我那段时间都快吃成兔子了,我以为是我身上有伤不能吃太咸,后来我才发现,只要是你做饭就没味儿。”

关宏峰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平时凌厉锋利的气场整个瘫痪,周巡贪婪的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说起来,前段日子是不是你弟装成过你啊?我就说那几天你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
关宏峰的眼神晃了晃,“从小就有人说我比宏宇的脾气差多了,像你这么说的还是第一个。”
周巡笑得肆意起来,甚至拍了拍床板,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安静下来,然后他摸了摸鼻子,认真的回答了他刚才打了个马虎眼的那个问题:
“老关,我是绝对不会伤你的,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你。”
关宏峰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所以你还是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
关宏峰被他这个得寸进尺的样子弄的无可奈何,笑道,“我就是关宏峰啊。”
“你信不信我出门就上南京投奔关宏宇去。”
关宏峰扁了扁嘴,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周巡我问你,如果一个和你素不相识的人,张口向你借100块大洋,你会借吗?”

“啥......?”周巡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眨了眨眼。
“会吗?”
“我上哪儿偷那么多钱去!”
“我是说假如。”
周巡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素不相识的话,不会啊。”
“那如果你跟这个人很熟悉,或者说关系特别好,但他是个乞丐,你知道他没有能力你这个钱,你还会借吗?”
“呃......我可能会吧,但我就不会指望他还了。”
“这叫赠予,我问的是借还,这种有责任关系的情况。”
“不是,你都给我绕晕了,你到底想说啥啊?”
关宏峰勾了勾嘴角,“我想说,信任这件事,不完全是建立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上,信任的基础,是能力。”

“我打个比方,如果我跟你不熟,我们之间没有现在的关系基础,但是你知道我关家财力雄厚,我有能力偿还这些钱,甚至还有可能付你利息,这样想来,你就有可能会把这个钱借给我,对吧?”
周巡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之间信任就建立在了能力上,这种信任基础,其实比个人的感情要牢固的多。”
关宏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出了这句话,让周巡有些不舒服,但他不得不承认,关宏峰说的是对的。
他紧接着叹了口气,“周巡,你必须明白,我很想要信任你,你太聪明,也有能力,但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再强大一些、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再告诉你。”

周巡是个讲理的人,他发现他根本无从反驳关宏峰,这让他有些失落,但这一番话之后,他不再委屈了。

他仰起头来问,“所以我现在还没有资格站在你身后对吗?”
“我会期待那一天的,但在那之前你可以先凑合凑合站在我身边。”
周巡撇了撇嘴,露出了一个‘谁稀罕’的表情来,惹得关宏峰扬起了嘴角。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吧,想吃什么?”周巡一拍大腿,站起身来。
“都行。”
周巡翻了个白眼,“那我就给你拿白水煮萝卜、白水煮青菜!你个关大兔子。”
说着,他慢悠悠的向门外走去,手刚挨着门时顿了顿,然后扭身回来。

“其实你穿白色也挺好看的。”

周巡见他没打算回答自己,于是继续说道,

“老关,我还是想说,如果是你管我借,我一定会借给你的。”

关宏峰再次笑起来。

说了这么多,他看起来有些累了,但他仍就认真的点点头,答道: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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